最高法决定提审聂树斌案 山东高院解释几大疑点

　　聂树斌21年前被枪毙。

8日，山东省高级人民法院一间阅卷室内，72岁的张焕枝神情凝重。对聂树斌案的复查已持续了整整一年半，就在当日，作为母亲，她将知道复查的结论。“原审判决缺少能够锁定聂树斌作案的客观证据，在被告人作案时间、作案工具、被害人死因方面存在重大疑问，不排除他人作案的可能性，建议最高人民法院启动审判监督程序重新审判……”接过法官递过来的再审决定书，张焕枝的手微微有些颤抖。不过数百字的决定书，她一个字一个字地仔细端详着，看了不下十分钟，然后一笔一画地在送达凭证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从1994年河北石家庄西郊玉米地案发、1995年聂树斌被认定为凶手并执行死刑，到2014年最高法指定山东高院复查此案，再到今天最高法决定直接提审，时光已悄然走过22个年头。但真相永远不会褪色。

记者8日从最高人民法院获悉，最高法已于6日决定依法提审原审被告人聂树斌故意杀人、强奸妇女一案，按照审判监督程序重审，并于8日在山东省高级人民法院向聂树斌的母亲送达了再审决定书。

21年前，他被执行了死刑

据了解，原审被告人聂树斌故意杀人、强奸妇女一案，河北省石家庄市中级人民法院于1995年3月15日判决，认定聂树斌犯故意杀人罪，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犯强奸妇女罪，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决定执行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宣判后，聂树斌不服，以是初犯、认罪态度好、量刑太重为由提出上诉。河北省高级人民法院于1995年4月25日作出终审判决，认定聂树斌犯故意杀人罪，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犯强奸妇女罪，判处有期徒刑十五年。决定执行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同年4月27日，聂树斌被执行死刑。

2年前，山东高院决定复查

2014年12月，最高人民法院根据河北省高级人民法院申请和有关法律规定精神，决定将该院终审的聂树斌案，指令山东省高级人民法院进行复查。山东省高级人民法院依法组成5人合议庭对本案进行复查。合议庭在全面、交叉阅卷，保障申诉代理律师阅卷并充分听取其意见的基础上，针对被害人尸体检验报告中是否存在骨折、死亡原因等疑问，两次咨询有关法医专家意见;根据阅卷了解的情况，委托鉴定机构对本案侦查卷，一、二审审判正卷中聂树斌全部签名、手印进行了同一性鉴定;根据复查工作情况，六次赴河北等地进行调查核实工作;召开复查听证会，全面听取了申诉人及其代理律师、原办案单位代表以及听证人员的意见。

2天前，最高法决定重审

山东省高级人民法院经复查认为，原审判决缺少能够锁定聂树斌作案的客观证据，在被告人作案时间、作案工具、被害人死因等方面存在重大疑问，不能排除他人作案的可能性，原审认定聂树斌犯故意杀人罪、强奸妇女罪的证据不确实、不充分，建议最高人民法院启动审判监督程序重新审判，并报请最高人民法院审查。

最高人民法院经审查，同意山东省高级人民法院意见，认为原审判决据以定罪量刑的证据不确实、不充分，决定提审本案，再审审理情况将依法适时向社会公布。

原审卷宗6处签名 都不是聂树斌本人签的

从2014年12月最高法指令山东省高级人民法院对该案进行复查到得出结论，为何用了一年半的时间?复查结论如何?申诉代理律师提出的诸多疑点是否查清?……记者就公众关心的一系列问题采访了山东高院有关负责人。

复查工作为何四次延期?

山东高院:我院复查合议庭全面审查了原审卷宗和历次复查材料，全面审查了原审认定的事实和证据;根据复查工作需要，针对被害人死因、聂树斌签名笔迹、指印等争议焦点问题，开展了必要的调查核实、专家咨询和鉴定工作;全面听取了申诉人及代理律师、原办案单位代表和有关听证人员的意见。

复查期间，申诉代理律师多次提交新的证据材料及线索。因案件特别重大、疑难、复杂，案发和审结时间久远，相关证据材料及线索的调查核实工作涉及面广，工作量大，经报请最高人民法院批准，先后四次延期。调查核实工作以及听证会的召开，都得到了河北省有关部门和原办案单位的积极配合和支持，不存在所谓的干扰和阻力。

原审卷宗材料造假了吗?

山东高院:经委托鉴定，聂树斌案原审卷中《送达起诉书笔录》、送达起诉书的《送达回证》、《宣判笔录》、送达一审判决书的《送达回证》、送达二审判决书的《送达回证》、执行死刑的《验明正身笔录》共6份材料上，“聂树斌”签名确实不是聂树斌本人书写，但相应签名上的指印均系聂树斌本人所留。被害人的死亡原因无法明确，但根据现场勘验、尸体检验所见，结合案情调查，不能排除其死于颈部受压引起的机械性窒息。

94年笔录用01年后地名?

山东高院:对于“新华西路”是2001年启用的问题，经查，1994年康某某遇害案现场勘查笔录。案发现场北侧路段在案发时即有“新华西路”的称谓，康某某遇害案发现场勘查笔录使用“新华西路”名称符合实情。

为什么4月27日枪决，5月13日签名上诉?

山东高院:合议庭向石家庄市第一看守所调取了原石家庄市看守所1995年4月27日的值班日记，证明该所当日有数名罪犯被执行死刑，其中包括聂树斌。对于聂树斌上诉状落款日期为1995年5月13日的问题，聂树斌案原审卷宗中所附聂树斌亲笔书写的上诉状落款日期确实是“一九九五年五月十三日”。为查明事实，我们委托鉴定机构对该上诉状的笔迹、指印进行了鉴定。鉴定结论是，该上诉状的笔迹与聂树斌亲笔供述及相关讯问笔录中聂树斌签名等笔迹系同一人所留，指印系聂树斌所留。

聂树斌案二审提讯笔录载明，聂树斌曾经向二审法官确认上诉状是其本人书写。因此，聂树斌上诉状的落款日期应属笔误。

聂树斌被刑讯逼供了吗?

山东高院:从复查情况看，聂树斌自己在侦查、起诉、审判等阶段均没有讲过刑讯逼供问题，也没有发现刑讯逼供的证据。被刑讯线索有三条。

一是据聂树斌的母亲讲，她听聂树斌的辩护人张景和说过聂哭诉承认有罪是被打的。张景和证称他没有对张焕枝讲过聂哭诉被刑讯的话，他观察认为聂树斌智力正常，未见其身上有伤，聂树斌也未向他反映被刑讯逼供的情况。我院复查期间，经了解，张景和因脑中风丧失语言功能，无法作证。

二是申诉代理律师提供的河北省保定监狱服刑罪犯纪会谦证称，他与聂树斌同监室羁押，挨着铺位睡觉，听聂讲被刑讯逼供。经我院调取聂树斌和纪会谦在石家庄市看守所羁押原始记录，证实纪会谦与聂树斌在不同监室羁押。纪会谦指称聂树斌被刑讯，无证据证明。

三是申诉代理律师向我院提供若干片段视频资料，一名男子自称与聂树斌关在一个号里，看到聂树斌身上有伤，哭诉被刑讯。经我院调查确认，该男子系李某某。经调取李某某在石家庄市看守所羁押原始记录，证实李某某与聂树斌在不同监室羁押。我院直接向李某某本人调查取证时，李某某称视频资料中他与某教授是朋友间的闲聊，并不认识聂树斌，所说话都是瞎吹的。